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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日期:2020-01-06  热度:44℃  

喀什作家符文明 » 青龙作品 » 剑断情仇

第十一章:寻根究底(六)

 

古孙簪儿三人离开之时,全庄乡亲及百名弟子十里相送,乡间小道,田野阡陌,一时人满为患。

簪儿姑娘再三相劝,众人方驻足目送,难舍之情溢于言表。

三骑飞驰,峰回路转,众人已然不见。

秋日残照,就似泼下万桶金水,瞬时将满山遍野染成一片金黄。惟麦积山峦色彩斑斓,一块块、一片片、一层层、一道道、一叠叠,红中泛紫,紫中泛蓝,蓝中泛青,青中泛绿,绿中泛黄,看似随意涂彩,却相互点缀,相得益彰。

许是有感于此情此景,许是有感于深情别离,三骑相顾无言。山道崎岖,峰高林深,夜幕渐至,忽地落起小雨,更添几分寒意,几分感伤。

恰逢山间一处茅屋,三人赖以过夜。

茅屋当是樵夫所盖,尚有一些简单生活用具。

孙小三生火取暖,燃松枝为灯,古剑涛整理一张窄小草床,簪儿姑娘倚窗而立。

窗外,烟雨迷蒙,清风徐来,秋意更浓,寒气更重。

簪儿忽然道:“乡亲们都问我姓氏,便告诉他们姓古。”

簪儿姑娘冷不丁冒出一句,二人一时未回过神来。

少许,古剑涛才笑道:“我们本就是一家人。”

是的,一家人,多么厚重的情感,簪儿姑娘又作何感想?

孙小三笑笑道:“簪儿姑娘睡草床,小三和公子打坐。”

簪儿姑娘好似有着什么心事,静静地坐着,既没有去睡,也没有说话。

古剑涛已发现簪儿情绪的变化,变的沉默寡言,却多了些许忧郁,女儿家心事一如多雨之秋,谁又能猜度?

孙小三满以为簪儿姑娘脾气古怪,他那里知晓姑娘家怀春心事?就连古剑涛也未琢磨出头绪。

簪儿姑娘一片心思尽在古剑涛身上,她自己也很困惑,对少爷的情感那个更多些?

亲情?友情?爱情?

她不知道,但她心中清楚不论何种情感,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倾注于一人身上,这个人就是少爷。而少年虎子的一段插曲令她十分不悦,少爷又添一出慷慨约定,更使她如堕深窟,满腔心事又能向谁倾诉?

古剑涛本可以察觉簪儿姑娘的情感变化,只是在他心中簪儿是亲人、是妹子,方向不同又如何感知?

看着簪儿低垂着头,闷闷不乐,他心中自是疼惜,却不知如何替她排解,轻声道:“簪儿,此行回戈多神山,因为走近路,所以将有数日翻山越岭,你且早点歇息,养好精神。”

“嗯。”簪儿轻应一声便去睡觉。

簪儿只要和少爷在一起,那个女飞侠便似和她隔着千山万水,总是那么乖巧、那么温顺、那么听话,一如邻家小妹。

古剑涛虽闭目打坐,心中却难以平静,想起过往、想起武林、想起宇宙教、想起韩情、想起兰子、想起曲诗林、想到簪儿......

夜风萧寒丝丝入,冷雨敲窗人不寐,一种莫名情愫瞬时填满空寂茅屋。

三人跋山涉水,风餐露宿,步行多过骑马,数日方至藏家镇。

这天,藏家镇阴雨绵绵,人迹稀少。

藏家镇对于三人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和意义,因而有着不同的情感。

三人走在无人街道,各怀心事,千般情愫忽涌而至。

藏家镇是古剑涛出道江湖所经第一镇,在这里遇到了舍身相救的女子,遇到了生死与共的兄弟,遇到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,也收获了人生最重要的经验教训:‘谦卑谨慎,忌骄自满’。二度重回,犹归故里,心中竟是满满的感激之情。

藏家镇是生养孙小三的地方,因为在特殊的时间遇上特殊的人,生命轨迹因而发生改变。他不再是那个呼来喝去的店小二,而成为名扬江湖的孙少侠,别后短短光阴,因为际遇生命价值和意义得到飞跃升华,内心境界和格局也随着接触的人和事得到提升和放大。重回乡土,恍若别离数载,竟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。

藏家镇有着簪儿姑娘穷其一生刻骨铭心的记忆,这里曾是她童年的天堂,少年的地狱;在这里她曾编织过无数七彩之梦,在这里又将一张张梦片揉的支离破碎;这里的一草一木、一山一水、一砖一瓦,依然那么熟悉,镇东头的老槐树下,那清澈甘冽的山泉依旧汩汩长流,仿佛看见母亲挑着水桶哼着欢快的小曲,后面跟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......

然而,物是,人呢?

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漆黑雨夜,母亲将自己托付给了两位化缘师父。自此,月有圆时梦无圆日,才发现一个小姑娘期盼一家人平安团圆的小梦竟是那么昂贵,那么脆弱,以致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淋便会破碎。

往事不堪回首,此情难表......

三人来到镇西头一处半山坡,这里苍松吐绿,枯柏回春,一株郁郁葱葱的云杉树下,掩起一堆黑土,早已长满植被,若非深插泥土的一截木桩,谁也辨认不出那是墓堆。

木桩上刻着:‘伯母大人之墓,侄剑涛立’。

没错,墓堆是古剑涛亲手所掩,墓碑是古剑涛亲手所刻。这里长眠着簪儿至爱的母亲,安息着因古大侠而献出生命的忠义亡魂。

刹那间,簪儿呆若木鸡,就似那冷云杉,细雨霏霏不为所动。

许久,古剑涛扶着簪儿轻轻走近,双双跪在墓前。静静地,无声无息,惟有冷雨敲打着枝叶发出沙沙声响。

不知何时浓雾拉起一条白带系在山腰间,瞬时将三人笼罩,是否苍天也被这对苦命母女所感,为其低泣流泪,扯起白云为孝布?

谁言苍天无情?

簪儿姑娘没有掉一滴眼泪,因为她的泪早已尽;也没有太过悲伤,因为她早已将悲痛化作了力量。她只是觉得母亲一个人太过孤寂,想多陪一会儿母亲,说说心里话。

孙小三依然静静地守候,他忽然就懂了簪儿姑娘,那安静的后面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,那日公子于父母坟前也是如此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浓雾尽散,雨似乎也停了,惟有轻风含着水雾随心所欲。

古剑涛从怀中掏出父母坟前包好的那一撮沙土,轻轻地解开,轻轻地撒在墓堆上,深深一揖,道:“伯母,这是掩埋父母的黄沙,相信在那个世界此刻你们必能相见。”

然后,扶起簪儿又道:“让他们聚聚。”

三人离开藏家镇,星夜兼程,翌日午后至戈多神山。

群山连绵,一峰突兀而起,矗立于山峦之巅,活似一尊如来巨佛供于龛台,峰顶林木繁盛,壁面犹如钝斧所砍,层层叠叠,寸草不见,两股飞泉自峰顶平行落下,汇聚腰峰方没于林涧,就似如来佛祖项上缀下的晶莹串珠。

这便是戈多神山,名为神山,实为独峰,虽未高入云天,却为众山之最,险绝陡峭。

羊肠石径,蜿蜒曲折,这是唯一登峰途径,古剑涛不知走过多少回,每一个小拐,每一步石阶,他都了然于胸,只苦了孙小三步步心惊肉跳,登临峰顶已身似雨淋。

峰顶豁然平坦,千年松柏,高耸入云,古树繁茂,蔚然成林。小道九曲八弯,忽闻梵音袅袅,林尽处,庭院深深,檀香萦绕,云烟淡淡,氤氲缥缈,好一处人间净土,世外仙境。

院门兀自开启,三人径直而入,便见一老妇整理着柴火。

古剑涛大声道:“大娘,幺儿回来了。”

那老妇方始抬头,欢笑道:“幺儿,真是幺儿,幺儿回来了。”说着扔下柴刀踉跄走来,古剑涛健步迎上,扶住老妇。

老妇,关中张氏,原为大户人家,十八年前家中生逢变故,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六口性命惨遭仇家杀害。恰逢少林弟子护送目空法师前往戈多神山,遂合力击溃歹徒,只可惜仅幸存一人,这便是老妇。

老妇随目空法师一行来到神山,养好伤后见目空法师带两个小孩十分艰辛,便留下照看孩子,这一待近二十年。这些年与得道高僧日日相处,早已溶解了心中仇怨,而将失去亲人的伤痛化作了满满母爱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。孩子们虽称她大娘,但似亲娘一般,她唤孩子们大儿、幺儿,在他心里眼里俨然就是自己亲生骨肉。

两个孩子,一个叫古剑涛,一个叫孔振宇。

每年师兄弟二人下山,最多不出两月便返回,这次长达两年,老妇眼里尽是期盼和心疼。

古剑涛神情焦忧,急切道:“大娘,是哪儿不舒服?”

老妇乐呵呵地道:“没有不舒服,是大娘老了,这不打了一捆柴回来,气力不支,腿脚也不利索了。”

古剑涛关切地道:“下山前打的柴烧完了吗?”

老妇微微笑道:“没有,没有,幺儿打的柴够烧两年,夏天时候隔三岔五来一些陌生人上山游览,你师父佛心仁厚,吩咐好生招待,把我幺儿打的柴火烧去大半,眼看要过冬了,大娘寻思再添补一些,唉,才发现人老了。”

古剑涛心疼的看着老妇道:“大娘,有幺儿在,打柴的活就不许你干,明日幺儿就去打柴。”

“好,有幺儿在,大娘就享福了。”

老妇满脸欢笑,眼里却含着泪花。

忽又道:“别光顾咱娘俩说话了,快请你朋友进屋,走热的身子别着凉了。”

古剑涛笑道:“幺儿给您介绍,这位叫簪儿,这位叫孙小三,都是幺儿的好兄弟、好妹子。”

“大娘好。”

“大娘好。”

簪儿和孙小三分别向老妇问好。

“好,好,都是好孩子。”

那老妇十分高兴。

古剑涛搀扶着老妇,四人走进厅堂,老妇又开始忙乎着烧火做饭。

古剑涛道:“大娘,师父呢?”

老妇道:“闭关三十七日了,再有三日就出关了。”

古剑涛望着大娘忙碌的身影,背微驼,发已白,一种莫名凄楚瞬时填满心间——

大娘抚养师兄弟二人长大,长大了师兄弟走了,她却老了,而师父又经常闭关不问世事,常留大娘孤身一人——

“幺儿真是不孝......”

他仿佛又回到儿时,每当和师兄受罚不许进食,大娘总是把烧好的红薯藏进衣袖里,偷偷喂给他们吃,为了让他们吃上热乎的红薯,总是将刚出火的红薯揣进袖口,多少次把手腕烫伤——

他仿佛又看见大院上空飘飞的风筝,大娘奔跑的倩影;看见大娘巧手剪出的纸花,糊好的灯笼——

每个年节,大娘总是变着花样将空寂院落点缀出浓浓年味,总是想尽法子让两个整日习文练武的孩子享受到童年的乐趣——

若没有大娘,他们的童年又将是什么?他们长大后的性格又将变成什么?

望着大娘蹒跚的步履,佝偻的背影,古剑涛双眼模糊,却怎么也不信大娘竟这么快就老了?

然而,岁月无情,时光残酷,谁又能逃出轮回,避开宿命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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