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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日期:2020-01-06  热度:44℃  

喀什作家符文明 » 青龙作品 » 剑断情仇

第十章:大漠酒坊(二)

 

篱笆围栏,柴门紧扣。

一眼便见小院春色,院落虽小却盛长着各种花卉,数种果树。

一条小径九曲八弯通向‘深处’,深处则是四间房舍。门前搭起的木架上葡萄藤郁郁葱葱地拥抱着每一根支架,形成一片绝佳遮阳绿荫之地。葡萄藤下安放着一张茶桌,一把藤椅,一条长凳,左边架上挂着两个鸟笼,不时传来清脆的鸣叫声。

小院背靠土丘,位处漠镇众多房舍之后,故十分清静。

从这满园春色里足见主人闲情逸致。

孙小三轻叩柴门。

“门未上拴。”

洪亮的声音自花丛间传来。

二人推门而入,穿过曲径小道,便见一人专注地剪着花枝。

古剑涛抱拳施礼道:“古剑涛再次叨扰东方先生。”

此人东方啸,号沙翁,江南人氏,精通琴棋诗书画,书画和剑术造诣颇深。

弱冠之年便以淡墨山水画红遍江南,只因过早锋芒毕露,科举之路屡遭排挤。而立之年看破官场腐朽,悄然归隐,来到偏僻漠镇一晃便是光阴十载,十年里走过许多小国,上至国王皇室、下至贫困百姓之画像,以及许多处佛窟壁画皆出自他手。闲暇之余则在他精心布置的鸟语花香院中修花逗鸟、品茗尝酒、吟诗书画、著书立说。

当真乃旷世奇才,世外高人。

过了一会儿,那东方啸才站起身,笑道:“终于修剪完了,古少侠不必客气,请。”

古剑涛道:“东方先生院内名种花卉皆非西域所有,且不言代价,单就种植而论也相当不易。”

东方啸笑道:“古少侠所言甚是,这些花卉十分娇贵,对土壤、采光、温度、水源皆非常挑剔,太热不行,太冷也不行,碱水不行,酸水也不行,尤其西域冬季酷寒,更是要给它们盖上帐篷,生起火炉,方能过冬,不比江南佳丽好伺候,可也乐在其中,哈哈哈。”

古剑涛也笑道:“东方先生当真至性之人,对花卉有着独到理解。”

三人坐定,便有一书童奉上茶水。

那书童道:“这些花卉来自江南各地,都是先生多年绘画所得报酬。”

东方啸道:“阿武,取武夷岩茶来,粗茶仅待俗客,雅士当品香茗。”

古剑涛道:“东方先生抬举了。”

东方啸虽久居西域,却一直保持着江南生活习性,整个小院快变成了江南园林,只差小桥流水,亭台楼阁了。

那书童阿武双手捧出一只精美盒子,盒身遍体金黄,朵朵祥云飘浮盒面,盒盖上一条腾飞巨龙冲击云霄,那条龙刺绣而成,就似活着一般,一看便知乃皇家贡品。

那阿武道:“这盒岩茶是去年龟兹王子赠于先生的礼物,说是中原皇帝回赠礼品。先生一直不舍得享用,家中到过许多达官显贵,先生皆以粗茶待之。”

古剑涛道:“先生如此相待,在下受宠若惊。”

东方啸边洗茶具边道:“阿武何曾懂得俞伯牙为何摔琴?如此天地之精品,那些世俗之人不识经道,胸无风月,一如耕牛饮渠,岂非玷污糟践。”

古剑涛道:“承蒙先生厚爱,剑涛不胜荣幸。”

只见东方啸将一张洁白宣纸铺于桌上,轻轻地打开盒子,取出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罐,小心翼翼地揭开罐盖,将茶叶倒在宣纸之上。

那茶叶呈条形,拧索紧结,色泽绿褐鲜润,红绿相间。

东方啸将茶叶分别粗细,将最粗的放在茶壶底和滴嘴处,将细末放在中层,又将粗叶放在上面,数量大约在茶壶七成左右。紧接着醒茶、冲茶、淋罐、烫杯、洒茶,一系列动作一丝不苟,如若无人,直到全部完成,就似完成了一幅山水大作,方才抬首开颜,道:“二位侠士,请品鉴。”

古剑涛端起茶杯,鉴赏其色,闻其幽香,浅尝品味,后尽杯入口,回味悠长。

莫道醉人唯美酒,茶香入心亦醉人。

此刻他似已醉。

不知何时,书童阿武已焚燃檀香,轻烟氤氲,余香缭绕。

古剑涛道:“武夷岩茶,冠绝天下,名至实归。”

东方啸微微笑道:“愿闻少侠点评。”

古剑涛又端起一杯道:“其汤色清澈艳丽,橙黄明亮;香气馥郁幽雅,有如兰花芳香;入口绵柔纯正,醇厚爽口,饮后喉回岩韵,齿余花香。”

说完又杯干茶尽。

东方啸开怀畅笑道:“少侠果真同道中人,品茗之道功力堪深啊。”

古剑涛笑道:“先生谬赞,论起茶道先生才是高人。”

东方啸道:“何以见得?”

古剑涛道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剑涛若没有看错,先生所用茶具该是影青瓷,产于景德镇官窑,乃属当今最佳瓷器。先生茶艺精湛,技艺娴熟,十几道工序已达炉火纯青,仅从纳茶,洒茶便足见先生对茶道的至深领悟和融合。”

东方啸啜饮一杯尽开颜,道:“愿闻其祥。”

古剑涛道:“先生将其粗叶垫底置嘴,细末居中,再纳粗叶其上,如此可令出茶均匀,茶叶逐渐发挥,又不致塞住滴嘴,因为细末最浓,分布不均出茶则或浓或淡,或堵塞滴嘴。茶叶纳入壶中也恰到好处,多一分则冲泡太浓,味带苦涩,卷叶舒展,水便难以进入;少一分则味太淡,失其韵味。先生洒茶更是一绝,低斟快洒,使其汤水清澈如泉,毫无泡沫,更使香味不散,保持热度;匀洒尽倒,快洒时茶壶转动,使其杯杯洒匀,茶色如一;壶水不余,茶则不会苦涩。仅此一手,足有二十年深厚功力。”

东方啸大笑道:“不愧名门之后,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少侠观察入微,思维敏捷,见解独到,领悟至深,其功力何曾低于二十哪,令沙翁好生钦佩。”

古剑涛道:“先生抬举,剑涛有愧。”

谈笑间,三人已喝完六七泡茶,那茶兀自不减其味。

东方啸端的开心,吩咐阿武烧火配菜,他要亲自烹饪几道小菜,与君一醉。

东方啸的厨艺绝不逊色其茶艺。

不长工夫,四道精美小菜已上桌。

凉拌西红柿,青椒洋芋丝,爆炒羊肚,红烧牛肉。

四菜颜色搭配,红绿相衬,一如满园春色。单其色相已令人垂涎欲滴,那香味更是飘满院落关不住。

东方啸又吩咐阿武开坛取酒。

阿武怔怔地道:“先生是要开那坛老酒吗?”

东方啸道:“难道我说错了?”

阿武面带愁云,好一会儿才抱出一个沾满泥土的坛子,显得非常不舍,喃喃道:“先生今天是要倾家荡产了。”

东方啸大笑道:“阿武呀阿武,你该为它高兴,它终于候到主人,得以体现其价值,不用再藏身地下,倍受寂寞。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,不就是等待彰显价值的那一天吗?”

这坛酒已有十五年埋藏历史,坛身张贴的‘酒’字已九成腐烂,胶泥封着的坛口却略显干裂。

古剑涛惊诧道:“敢问先生,这坛陈年老酒可有何来历?”

东方啸微一迟疑道:“这坛酒乃一友人所赠,在我这里已埋藏五年,在友人手上埋藏有五年,友人也是辗转而得,在原主人手里也有几年光阴,算算将达十五年历史,他们俱不舍享用。”

古剑涛诧异道:“敢问先生,这坛酒是否来自中土?为何皆不舍享用?”

东方啸意味深长地道:“非也,这坛酒乃西域所产第一坛酒。”

此言一出,虽在意料之中,古剑涛还是十分震惊,暗忖:“此酒定出自漠镇酒坊,东方先生必知晓其中许多曲折。”

当下平复心情,忙笑道:“此酒太过贵重,先生还是将它收藏起来。”

只听“咣当”一声,坛嘴泥封已被敲碎,露出一片红色丝绸。

东方啸轻轻地拨去周围泥屑,慢慢地掀开红绸,就似洞房花烛掀开未谋面娘子的盖头,那么专注、那么小心、那么急切、却又故作沉稳,其实内心皆已充满期盼。

刹那间,芳香四溢,香气满园,一如掉进万花丛中,又似风吹桂花,酒香迷人。

东方啸大喜道:“若非开坛,如何彰显其贵重?若不品鉴,如何体现其价值?今缘份至此,当不负佳酿。”

影青瓷,小口杯,杯杯俱满。

四杯相碰,香醉销魂。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

古剑涛喃喃道:“只知葡萄美酒夜光杯,何晓青瓷陈酿更胜筹,如此佳酿放之中土又何其逊色?”

东方啸微微笑道:“少侠请点评一二。”

古剑涛谦辞道:“先生于此,剑涛岂敢班门弄斧。”

东方啸笑道:少侠尽可畅所欲言,莫使韶华十五载尽付东流,一朝现世,为其留名。”

“先生视香茗为好友,佳酿为知己,胸怀春花秋月,寄情花草自然,挥毫以铭心志,其境界已临万物之上,令剑涛钦仰之至。”

古剑涛边说边又端起酒杯道:“此酒酒体略微泛黄,却清澈透明,无丝毫杂质沉淀或悬浮之物;酒液挂杯显著均匀,一如丝绸;酒香浓郁醇正,相融空气又散发芬芳幽雅之香,夹带着五谷杂粮、青草花朵自然香气,闻之令人身心愉悦,神清气爽;入口微甜,落口绵柔,下咽顺畅,回味醇厚悠长,真乃酒中极品。”

东方啸紧接着道:“若赐一名,该叫什么合适?”

古剑涛微一顿,道:“此酒受大漠独特气候之熏陶,汲西域杂粮之精华,饮昆仑冰山雪水蒸馏而得,开创大漠白酒之先河,就叫‘大漠老酒’吧。”

东方啸狂声大笑,少许才道:“大漠老酒,纯朴而不失历史韵味,稳坐先者宝座,妙啊!一生大笑能几回,斗酒相逢须醉倒,相见恨晚哪,阿武,撤杯换碗。”

四大碗碰在一起,豪气干云。

真是酒逢知己千碗少,不知不觉一坛陈年老酒已将见底,四人俱醉眼朦胧。

也不知喝了多少时分,只见残阳如血,层云尽染。

东方啸手持酒碗,兀自晃悠院中,背靠杨柳,遥望天边那一抹夕阳红晕,不知忆起了什么,目光一如秋水,深邃而萧寒。

许久才听吟道:“落日晚霞,霜林秋雁,晓风残月,流浪漂泊,离愁别苦,残垣败墙,连天蓑草,无垠荒漠,投林孤雁。”

突地顿住,只见他仰天酒干。

又吟道:“敲窗冷雨,无人空院,萤火秋虫,暮雨归鸦,甚是凄凉,亦是美丽。”

他似已醉。

阿武忙扶着东方啸回坐。

然,吟词中惟古剑涛懂他孤寂的心灵,美丽的是词,凄凉的却是漫漫长路,先生思念故土之情犹如平静湖面下暗流喷涌。

古剑涛笑笑道:“先生该回乡一探了。”

东方啸长叹一声道:“少小离家鬓已白,功不成就誓不回。”

古剑涛无言一对,一时心头五味杂陈。

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?

生活又是怎么回事?

谁能道清?

谁又能言明?

古剑涛端起酒碗道:“有醉且醉今朝醉,莫待明朝醉无处,剑涛敬先生。”

碗起酒尽。

东方啸话锋一转,忽道:“少侠徒步穿越大漠,名动漠镇,可否一叙历程?”

古剑涛便详细陈述一遍大漠历险经过。

“笔墨伺候。”

东方啸突然大声喊道,并东摇西晃地走进厅堂。

其时天色已淡,阿武熟练地点起三盏油灯,备好笔墨纸砚。

东方啸手抓狼毫,忽然似换了一人,刚才还醉眼看花,摇摇欲坠,此刻竟如挑灯看剑,若临对敌,那还有一丝醉意。

只见他挥毫泼墨,狂笔劲舞,一如游龙惊凤,驾雾腾云。

片刻工夫,丹青已就。

东方啸十分欣喜,兀自又干一碗,笑道:“醉里涂鸦,略表心意,少侠笑纳。”

但见画中所绘:苍茫大漠,万马奔腾,一英俊男子长鞭挥舞,驱赶马群。虽只一个画面,却活林活现,瞬间将古剑涛带进那惊心动魄的一幕。

少许,古剑涛才激动地道:“神来之笔,如临其境,先生如此垂爱,剑涛拜领。”

东方啸左摇右晃又回到桌前。

方才还挥洒淋漓,意气风发,顷刻间又似醉了。

他忽然道:“少侠若有困难,但说无妨。”

刹那间,他又似清醒如常。

古剑涛道:“剑涛遍访百户,暗查房舍,又用三个白昼观察烧酒排烟,皆无所获,十分不解?”

东方啸似醉非醉道:“为何只是白昼不是黑夜?”

古剑涛如梦初醒,大喜道:“多谢先生点拨。”

东方啸却又似醉了,侧卧藤椅,拉起衣衫蒙住头,响起了呼噜。

至此,一坛老酒片滴不剩。

古孙二人行礼告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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