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剑涛又在金城盘桓数日,依次拜访了县令大人,一些名流乡绅,商界知名人士,还有雄踞商号苟刀疤,方才西行。
沿着丝绸官道,古剑涛飞马驰骋,越往西越荒凉,地势越开阔。一路村寨稀少,行人罕见,偶尔有商队经过,轻风徐来,倍感凄凉。
就在这条凄冷古道上,十八年前一辆马车向西逃亡,车上坐着名震江湖的古大侠和他妻儿,还有忠心的管家,儿子尚不记事,从长安一路跋涉,历经了多少颠簸和焦忧?
古道依旧在,不见当年人。
儿子已成人,重走当年路,悲从心头起。
那年那月那时刻,父亲作何感想?
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魔教轻骑,缘何不半路截捕?
难道怕父亲会玉石俱焚?
父亲仓皇离开长安,数千里一路追杀,剑谱何处可藏?
千里之途每一处皆有可能掩藏,每一处也没有可能掩藏。若果真掩埋,十八年会否早已化为尘埃?
然,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之剑谱,父亲会让它销毁?
至少在那时那刻不会,而是保护。
父亲不惜全家性命,便是不让剑谱落入魔教之手,那么,那年那月那时刻,换作自己该如何做?
思绪随着映入眼睑的一草一树,一石一丘起起伏伏,种种疑虑一时找不到答案,但有种直觉告诉他,父亲决不会轻易而草率地将剑谱随便掩藏,那怕在那个危急而恐慌的特殊时刻,也绝不会。
如此思量,他便快马加鞭,不再仔细审查每一处路段,只是每经过一片树林则下马慎微观摩,甚至连那些枯树都要敲敲打打。
父亲曾在一片杨树林歇息,这将是一路最有可能之地,而时光变迁,那片树林似乎还是当年那片树林?
他没有放过每一处树林,虽一无所获,却很快发觉有人如影随形,一如当年杀手一直尾随父亲。
而今不难理解宇宙教监视自己,当年却是为何?
难道也是监视父亲?
这不合逻辑,他们只是为了得到剑谱。
难道还有更加不为人知的阴谋?
难道......难道......
古剑涛不敢想下去。
因为他心中突然滑过一丝恐惧,淡淡地、却深入骨髓。沧海桑田,世间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,何必妄自猜测,疑神疑鬼令自己失去判断。
古剑涛暂时不再理会黑衣人尾巴,专注聆听心底的声音,随着感觉走,天黑就住,天明则行,有村落就借住,没有便露宿旷野。
如此走走停停,第七日到了一处古镇。
古镇远不及中原镇子繁华,更无法与江南古镇比美,但在河西长廊却算热闹繁华之地。最关键这里土地肥沃,富饶辽阔,往西二十里便是甘州城,素有‘桑麻之乡,鱼米粮仓’之称,因此多有西域客商往来贸易。
街道两旁小商小贩稀少,过往马车频繁,随处可见西域人士,江湖武林中人来来去去。
古镇虽小,人物复杂。
古剑涛随着坐骑信步街头,想找一家客栈落脚,客栈并不多。
忽然,一个熟悉招牌映入眼帘,令他无比震惊,却又无比激动和兴奋。
有求必应客栈。
怎么在这里也有家有求必应客栈?
藏家镇的一切历历在目,不知韩情姑娘可安好?孙兄是否遭到连累?
他心中蓦地一紧,一阵焦灼感袭遍全身。
他翻身下马,朝客栈走去,便有小二接过马缰。
走进客栈,刹那间恍若时光倒流,客栈装修风格、布局、桌椅摆放,都与藏家镇有求必应客栈一模一样。
一定是同一老板开了分店,不然天下哪有这等巧合之事。
同一老板?
那么孙兄......
古剑涛四处搜寻孙小三身影。
小二不少,只不见孙小三。
他临窗而坐。
小二唱诺自报菜名,如诗如歌,朗朗上口,显然受过良好训练。
古剑涛笑笑道:“请问小二,有求必应如何理解?”
小二道:“客官爷们有什么需求,客栈会尽力满足。”
古剑涛道:“请问贵客栈有位叫孙小三的人吗?”
小二道:“回客官的话,掌柜姓孙,但没听说叫孙小三。”
古剑涛道:“能请掌柜先生一见吗?”
小二道:“小的这就去请。”
窗外,马车依旧,过客匆匆,芸芸众生尽皆奔波在属于自己的那片江湖,一生逃不出爱恨情仇,有极少逃出的不是成佛就成了傻子,万千众生依然无法脱离苦海。
或许,上苍给予人间真正的苦海便是人心,那一天心灵像大海一样,包容万象,容纳百川之时,或许便算脱离了苦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