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观雄伟,大气。
虚掩着红漆大门。
四下静寂,忽然一种浓郁的不祥气息迎面扑来,令人莫名地压抑、焦躁、恐慌。
所有人心都悬浮起来。
门开了。
尸横遍地。
院子、大堂、厢房、巷道,皆躺满尸体。
共计三十二人。
这些弟子都是远近乡邻子弟,慕名送来投师学艺,有的甚至一脉单传。
一剑封喉。
没有痛苦、没有挣扎、只有恐惧和茫然。
三十二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。
道长神情木讷,来去度着方步,喃喃道:“还有一个,还有一个最小弟子。”
突然,唐通喊道:“在树上。”
只见一棵千年苍柏枝桠上伏着一人,有水滴断断续续掉下,就落在唐通头上,那该是小道童受惊的尿液。
小道童约莫十二三岁,手中还攥着风筝,看到道长和师兄们,‘哇’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道长轻声抚慰道:“小安子坚强,没事了,快给师父说说你都见到些什么?”
小安子擦干眼泪,道:“我爬上树刚捡到风筝,忽然很多白衣鬼从大殿房顶飞下,师兄们就全倒下了,我怕鬼就闭上眼睛,之后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古剑涛向众人挥挥手,示意清理残局。
他的心开始撕裂般揪痛,胃开始收缩。
他似乎听见三十二颗年轻的灵魂向自己哭诉。
他好像看见三十二对父母悲天痛地的哀嚎,向自己索要儿子生命。
他感到一阵阵眩晕,一阵阵窒息。
他不知此刻心中除了痛,还有什么?
或许还有恨!
恨宇宙教残忍,还是恨自己失误,那个更多些?
他不知道。
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临湖边,双脚已被湖水淹没。
春寒料峭,湖水依然冰冷刺骨,他却浑然不觉。
湖水悠悠,山峦依旧。
为什么会这样?
目的又是什么?
人类难道只有相互残杀才能维持生态平衡?
难道只有牺牲别人才能彰显自己?
难道就没有一种和平共赢的办法?
有还是没有?
谁来回答?
没有人能回答古剑涛心头疑问。
因为亘古来人类生存发展就必然存在矛盾,矛盾调解过程便是争斗之因,流血牺牲则是争斗之果。
自古来不知多少仁人志士无数次有过相同疑问,许许多多人不惜付出生命代价试图改变现状,然而,人世间争斗却愈演愈烈,这或许是一种自然界万物生态平衡规律,非人力所能左右。
“你不该在这里悲天怜人,多愁善感。”
“师兄?”
古剑涛猛一回头,就看到身后五尺开外站着一人。
高大、挺拔、冷峻、孤傲。
像一株青松,屹立于风雪中。
此人若出手,古剑涛早已倒下。
他便是古剑涛唯一师兄。
姓孔,名振宇,师从目空大师,长古剑涛两岁。
二人从小一起长大,武功家数同路,博众家之长,一柄软剑出神入化,登峰造极,江湖难逢敌手,因长年侍奉师父,极少行走江湖,鲜有人知其名。
二人虽一起长大,性格却截然不同,孔振宇古板、孤傲、心思深重;古剑涛谦和、单纯、随遇而安,虽为同门,情谊不深。
“师兄怎么来了?”
古剑涛很诧异。
“我怎么就不能来?”
声音冰冷,一如湖水。
“师兄前来所为何事?”
“不为何事便不能来?”
古剑涛淡淡一笑,有点勉强,略显苦涩,意味深远,道:“江湖上若能常看到师兄,邪魔歪道也不会如此猖獗了,武林中若有师兄出山,何愁魔教不灭,岂有今日惨局?师兄长年侍奉师父,忠孝难全,委屈师兄了。”
孔振宇道:“我本无大志,何谈委屈?今日来有一事相告。”
“师兄请讲。”
孔振宇道:“近日金城有到一行西域官商,公开向民间招募供货商,金城百家商号争相抢夺。生意之事交还与你,这是一单大买卖,切勿失良机。”
古剑涛道:“多谢师父恩泽,师兄指点。”
孔振宇道:“下山一载有余,说说见闻。”
古剑涛略梳思绪,便从藏家镇遭擒一直说到崆峒山惨局,其中曲折详细道述,因为他知道师兄代表着师父。
孔振宇道:“下步如何计划?”
古剑涛道:“金城事毕,我便追寻父亲当年足迹,去感悟那种情景下,自己会怎么做?
孔振宇道:“崆峒血案说明宇宙教已失去耐心,找寻剑谱刻不容缓。”
古剑涛道:“谨遵师父之命,多谢师兄指示。”
孔振宇道:“身为武林群雄之首,肩负兴盛重任,岂可为一时得失而忘乎所以?深埋情绪,不留任何可乘之机,是你必须具备的境界!”
古剑涛道:“师兄教诲,剑涛谨记!”
“老人家很牵挂你。”
声音飘来之时,人已在数丈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