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谈笑着已到干鱼庙。
这干鱼庙门匾尚在,庙门确已十分陈旧,像是火烧过般漆黑,门檐都已磨成弧形,靠近灯笼隐隐可见门上刻着字,应该便是书生的题诗。
进到堂内,但见一尊巨大鱼像矗立正中,骨架尚在肢体残缺不全,神龛虽旧却也完好无损,只不见里边干鱼,不知是否那位饥荒中的路人拿走果腹?
神台上灰尘厚重,几处滴滴答答漏着雨水,人多手快,三五两下便收拾出容身之地,庙里不缺干草柴禾,那两个汉子很快生起一堆大火。
一行人围着火堆炙烤湿衣服,老汉拿出包里干粮和水分给大家一起充饥。
古剑涛四人早已饥肠辘辘,同是天涯沦落人,也不客气。
老汉道:“敢问四位英雄可是从华山下来?”
古剑涛道:“正是,老伯何以得知?”
老汉道:“四位来的方向和时间可以判断,那定是收到柳掌门邀请函去助战了。”
四人心中皆一惊,想不到一个乡下老农,对武林中事竟如此了解,还是最新发生之事,看来老人绝非等闲之辈。
古剑涛道:“老伯深谙江湖之事,尚未请教尊姓大名?”
老汉道:“不敢,不敢,老朽复姓欧阳,双名一啸。江湖朋友曾给一绰号铁嘴定乾坤,唉——说来惭愧,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欧阳一啸好响亮的名字,铁嘴定乾坤更是霸气十足,仅凭这名字就能想到此人必有风云人生、精彩故事。
言语中却能感受到欧阳一啸满腹的惆怅、忧郁、不甘、遗憾、悔恨和无奈,以及那种对岁月无情、壮志未酬的深切感慨。
古剑涛道:“不畏强权说事,不受贿赂开口,不是真相不说,朝廷有史官,江湖有一啸,记录天下事,不差秋分毫。”
欧阳一啸道:“惭愧,惭愧。”
古剑涛道:“前辈评说天下事,江湖享有盛誉,却为何十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?”
欧阳一啸长叹一声,道:“十八年前,老朽在长安说书,原则便是只说真相和事实,久而久之,江湖人士要获得一件事真相都会去听老朽说书,为此给一外号铁嘴定乾坤。摄魂剑谱惨案后,老朽追查古大侠死因,向天下评说宇宙教诸般罪行,却不曾遭其威胁。老朽是老来得女,女儿才三岁,妻子沉浸在幸福爱河中,唉——老朽自私了,愧对江湖朋友,愧对天下义士,任其宇宙教颠倒黑白,自此便消失了。”
往事不堪回首。
当一个人有了儿女,为此而做出任何事都可以理解,那是自己生命的延续,那种奇妙的感觉,尚无儿女者是永远无法体会的。
容祖义道:“宇宙教完全可以刺杀您,为何还要拿您亲人威胁?”
欧阳一啸道:“宇宙教挑拨官府和武林各派间关系,利用官府对付武林人士,削弱正派力量,自己则伺机培育实力。杀了老朽无异于承认自己罪行,他们目的是封住嘴,所以才不杀我,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。”
段青云道:“前辈并非贪生怕死之人,为何把在下误认乞丐对那些人渣跪地求饶呢?”
欧阳一啸道:“只因为眼下还不能死,有件事等着老朽去做,如果一个人能忍辱负重十八年,那么他不会在乎多一次两次。”
段青云道:“冒昧请问前辈此去何处?有何要事?”
欧阳一啸道:“去洛城,送别。”
段青云诧异道:“送别?两位大哥该如何称呼?”
欧阳一啸道:“对,送别,这位是内侄唐四,这位是表侄黄大牛,二人在家种田未涉江湖,这次为照顾老朽出趟门。”
老人边说边手指两位汉子。
老人似有难言之隐,不愿明言,段青云也不便追问,只觉得老人此行非常神秘,像是赴一场刀剑之约。
庙外细雨如丝,烟雾迷蒙,天边露出鱼肚白,依稀可辨那山,那水,那庙门。
天要亮了。
段青云道:“前辈可知附近有无酒店客栈?”
欧阳一啸道:“前面有一小镇,半日脚程即到。”
段青云道:“太好了,四弟啊,咱兄弟就上小镇吃个饱喝个够,睡一大觉,再分手如何?”
容祖义道:“这个提议甚好,你说呢大哥?”
白胡老者一夜未发一言,一旁默默倾听,像是在思索什么,道:“如此极好,总不能咱兄弟饿着肚子分手吧。”
古剑涛道:“便依哥哥们之意,吃饱喝足睡够。”
四兄弟连同爷三俩一起向小镇进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