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剑涛显然已做好充分思想准备，是以出奇地平静。

即便如此，在听到师父笑声的刹那间依然万分震惊，依然幻想奇迹发生，然而，造化弄人，命运和他开了个天大玩笑，养育自己二十载的师父，教会自己一身本事的师父，在他心中早已亲如父亲的师父，竟然就是残害父母的仇人？竟然就是谈之色变的宇宙之王？竟然就是荼毒万千生灵的恶魔？这叫他情何以堪？

那黑影笑过之后，冷冷道：“你从何时得知？不错，我就是宇宙之王，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，天上地下，唯我独尊。”

古剑涛笑了，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笑了，喃喃道：“或许从武当山回来，或许从五虎山遭难，或许更早了，然真正确定，还是方才笑声。”

宇宙之王微一顿，道：“你确有几分聪明，不枉本王一番栽培，好在找到剑谱，你已失去存在价值，但师徒一场，允许你明明白白奔赴黄泉。”

他竟然自称本王？可想欲望已膨胀到何种地步？

古剑涛冷冷道：“目的是什么？”

宇宙之王大笑道：“宇宙之王，一统天下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果然野心吞天，那为何要残害武林门派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那只是本王练兵而已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为何要杀尽父亲所有店铺伙计？就连一个逃亡十八年的老妇都不放过？”

宇宙之王冷冷道：“只要和摄魂剑谱相关的人都得死。”

古剑涛厉声道：“他们都是普通百姓，根本不知剑谱为何物？”

宇宙之王冷笑道：“因为他们是古天鉴的人。”

古剑涛也笑了，道：“我还是古天鉴的儿子，为何不斩草除根？”

宇宙之王笑道：“你能活到现在，得感谢你那愚蠢的父亲，二十年前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，没想到还是失算一步，你那自作聪明的父亲藏起了剑谱，所以才留下你性命，当寻找剑谱未果之时，本王便开始培养你，只有当你的武功，学识、能力、智慧、声望、江湖经验、武林地位和你父亲一般之时，加上相同的血缘因素，你才会有同样的思维模式。本王将当日密室中情形详细告知与你，就是让你换位思考，你将如何处理剑谱，事实证明，的确如此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你确实聪明，然冥冥中自有天意，因为剑谱你诛灭群雄，杀害父母；又因为剑谱你不得不抚养他儿子长大成人；又因为他儿子你将功亏一篑，万劫不复。”

宇宙之王大笑道：“天意，宇宙之王就是天意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你就是个疯子。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疯狂，只有疯狂之人才能统治疯狂的世界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你当时武功足以傲视天下，为何还要创修摄魂剑法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当时只想称霸武林，创修剑谱只是一个局，第一可以聚拢江湖武林中最强力量，伺机一举击杀；第二可以摧毁古天鉴以解心头之恨；可意外收获的是，摄魂剑谱太完美了，完美的简直让人沉醉，让人发疯。因为摄魂剑谱，所以才又放大格局，这就是天意，天意就是让我一统天下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当日密室中为何不一次得手？为何要留下父亲和道长？”

宇宙之王笑道：“一次得手本王如何告示天下？日后如何号令武林？你那愚蠢的父亲设计出了冠绝天下的密室机关，进口只能进不能出，出口只能出不能进，若当时杀了他又怎么知道第五十个出口？又怎么分享本王的成果？本王就是要让他死得明明白白，让他含恨九泉，黄泉路上也要让他悔断肝肠。至于老道当时看见本王出手，虽惊恐万状，但并非吓傻，是本王用内功震坏他大脑，变成痴傻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你嫉妒父亲，因为父亲拥有的你无法拥有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
宇宙之王一阵狂笑，笑声阴冷森寒，就似冰窖中冒出的寒气，竟带有丝丝痛苦和自卑，冷冷道：“这是我们个人恩怨，结果是他家败人亡，而本王活着，并且将拥有天下。”

古剑涛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，但却看到了嫉妒的威力，能摧毁一个人心智，摧毁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。他实在无法想象二十年来慈祥善良、正义无私的形象，瞬间怎能变成魔鬼？

他不知道此刻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，只知道有太多不甘，太多问号。

他微一梳理思绪，道：“当日密室中有三十多位武林高人，怎么在一道剑光之下尽数被杀？你是如何做到的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本王训练了五十位死士，教会他们一种功夫，就是流星剑，刺杀由他们完成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你们进入密室从未与外界联络，他们又怎么实现刺杀？”

宇宙之王一阵大笑，笑声极其轻蔑，道：“剑谱创修之前，本王已视察密室多次，已经做好精密布署，并且三年来，本王与外界从未中断联络，只是那些蠢夫不知罢了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即便你事先安排好了杀手，又怎能在一道光亮闪过之后，杀尽群雄？他们可是当世顶尖高手。”

宇宙之王阴笑道：“这要感谢你那自作聪明的父亲所建造的九曲八弯采光通道，在剑谱即将完成的一个月前，本王便令人将地面采光口封住，直到刺杀那一刻突然打开。一个人待在昏烛的密室中一月之久，如果突然强光四射，是谁的眼睛也受不了刺激，况且此时群雄俱疲，就是这片刻之际，四十九位杀手用失传百年的霸道剑法，——流星剑，瞬间完成刺杀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那些杀手去了哪里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当然去了阴曹地府，他们都是本王从狱中救出的死刑犯，他们家人皆得到一笔丰厚补偿，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服下剧毒。”

古剑涛笑了，道：“完美，的确完美，因此当今之世惨案变成悬案，实情永远无人得知。”

宇宙之王笑道：“知道的都死了，如今你也知道了，无妨，就算天下尽知又奈我何？剑谱已到手，天下规矩，成王败寇，亘古不变。况且，无人能知并非一件好事，那种旷世寂寞实属难耐，无人分享却也乏味，有时本王恨不得从墓堆里揪出你父亲来。”

古剑涛笑道：“你到底有多少死士？”

宇宙之王大笑道：“普天之下，四海之内，难以计数，只要本王一声召唤，足以改朝换代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那这么多年为何还要寻找剑谱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建立如此庞大的死士组织需要时间，而且本王不仅要一统天下，更要天下第一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因此从小便灌输我，活着就是为了找寻摄魂剑谱。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没错，你能活着就是因为摄魂剑谱。”

古剑涛道：“所以，当我步入江湖便将白胡老者安插身边，每次厮杀便手下留情？”

宇宙之王道：“本王不会下达手下留情的命令，那样你无法提升能力和经验，但在你即将歩涉江湖之前，本王便掀起强势舆论，中原武林一如溺水之人，有你这根巨木他们必然会全力抓住，这样你才能得到锻炼，迅速成长，因此你一踏入江湖，武林群雄便急欲找你共商大计。当推选武林领袖之时本王命人扮作算命道士助你一臂之力，当本王发现兰子对你动情而你也对她有意之时，华山之战本王便令兰子带队，就是要借你手杀死她，不但可以提升你江湖名气和武林地位，更能令你痛苦。本王又不断在你身边制造血案，不断刺激你，这样不仅让你全方位综合能力得到锻炼，而且会加深你的仇恨，加深你的痛苦，最终才能加速寻找剑谱的动力和成功率。令本王欣慰的是你都做到了，不枉十八年一番调教。”

古剑涛忽然放声大笑，笑声充满悲伤和无奈，喃喃道：“从一开始便是设好的骗局，从一开始便是一枚棋子，从一开始便被人利用，一切尽在别人掌控之中，反倒认贼作父，感恩戴德，可悲呵，可叹——”

宇宙之王笑了，开心地笑了，道：“你也有不听话之时，譬如大漠之行，本王百般阻挠，你还是找到了训练营，那又能怎么样？那只是训练死士的场地而已。”

古剑涛冷冷道：“大丈夫恩怨分明，剑谱给你，十八年养育之恩已报，从此之后，水火不容，势不两立。”

宇宙之王大笑道：“没有之后，此地乃绝佳之地，二十年前你父亲命丧于此，今夜让你亲眼目睹何为流星剑，再赴黄泉父子相会。”

会字音落，剑光陡起，一道闪光刹那间刺破夜空，照亮洞窟，绚烂如流星，迅疾似闪电。

瞬间，一切又归于平静，夜空依然深邃，洞窟依然黑暗，古剑涛依然一动未动，他并没有奔赴黄泉，因为流星剑法遇上了摄魂剑法。

如果说流星剑法是一道闪电，那么摄魂剑法就是茫茫夜空。

如果说流星剑法是一声响雷，那么摄魂剑法就是苍茫大地。

如果说流星剑法是一记巨浪，那么摄魂剑法就是滚滚长江。

如果说流星剑法是咆哮洪流，那么摄魂剑法就是一波汪洋。

而古剑涛已修成天上地下，摄魂剑法。

良久，古剑涛冷冷道：“你手上的是本废书，剑谱已为你放置在嵩山之巅，你曾经打坐练功的巨石之下，以你聪明或许数日可成，一月为期，嵩山之巅，了结恩怨。”

不知何时，月亮弯弯，笑意盈盈，大地一片祥和，夜风徐徐，倍感惬意。

古剑涛走出洞窟，飞马而去。

宇宙之王呆若木鸡，没有人能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？

或许诧异古剑涛为何没有倒下，因为流星剑下从无生灵。